丧歌为谁高唱
丧歌为谁高唱
ByFanhe
我们用无穷的想象力赋予了这样一个介于虚构和现实之间的人物一个或许曾经发生在很多人身上的故事。这事关梦想与现实之间的激烈碰撞和交手，但是不像那些以喜大普奔的结局为收束的故事，梦想最终在现实面前甘拜下风。
然而最终的结局才不会是消极颓废自暴自弃的语文老师。她在尝试着适应本不属于自己兴趣爱好的工作时逐渐把它变成了自己的兴趣爱好。最后她几乎可以说是名利双收并且有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同时被人供奉为女神也算是副产品吧。
当今社会，由于专业不对口的问题，很多人在大学毕业之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迫于生存，他们只能选择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或者月薪很高的工作，并且抱着能过一天是一天的态度就这样走下去。而很少能够有人把自己原本并不喜欢的工作转变成自己的爱好，就像文中这位语文老师。值得一说的是，她的原型来源于很多人。有些人是我所亲身经历的，还有的则是别人眼中的故事。
或许这个人真的活着，在一个地球上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经历着所有的事情。
我们不能主宰命运，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与其抱怨生活强加给我们的不幸，还不如尝试去融入跟自己想象中不同的生活。
（一）
大学本科毕业之后，她来到了一个沿海的小城，在那里读完了研究生。不为别的，就当是为了那一纸研究生学历的证明文件。她深知，在当今社会，若非在大学毕业时就被用人单位招去，凭着本科学历无论如何都是无法立足的。更何况是那样一所不与顶尖学府齐名，就业方向狭隘的学校。
而研究生毕业之后，她不想在那个阴雨连绵的地方度过终生，她厌倦了那里的潮湿和阴冷。虽然是海滨小城，但终日没有阳光也让人不免厌烦。反复思量过后，她选择回到自己的家乡。那是一个小地方，科技不怎么发达，消息也很闭塞，而且最要命的是——人还很多，竞争压力是巨大的。
就算过了许多年，她依然还记得，在离开那座海滨小城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她去了海边，远远的凝望着地平线后潮汐的起伏。多年后，当她的发型已经被岁月卷起时，她依然还记得那个晚上，微风撩起了她的长发。也就在那个晚上，她抛弃了年少所以足以被称之为梦想的东西，看着它们随海水慢慢地飘走了。眺望着遥不可及的未来，听着海浪拍打着沙滩，那一刻的她，内心十分迷茫。不知道未来在何方，
坐在回家的列车上，她很自嘲地想，呵呵。当初顶着四面亲戚朋友“不爱家乡”的骂声，拼了老命才考到了大都市。虽然并不是全国排名数一数二的大学，却也出过几个很有名气的人物。怀着一腔热血，本以为能融入那些大人物的光鲜世界。
可是最后还不是被现实击打的粉碎啊！虽然她有深厚的朗诵功底，在中学时代一度在家乡的各种朗诵比赛中获得名次，然而不曾想来到大学后更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这个强者如云的地方，谋得一席之地更是难上加难，终究也只能像普通人一样，随着大波人流，流动着、一步步与自己的梦想擦肩而过，渐行渐远。就像沙滩上大堆沙子中的一粒，无法改变自己的轨迹，只能任由海浪一次次的施加外力，将自己推上岸，亦或卷下海。
毕业时，有几个她的同班同学经过实习之后被央视收下，其中不乏一个很优秀的男生，那曾经是她暗恋的对象。人家参加了一档选拔嘉宾主持人的栏目，然后凭借着出众的才华和优秀的临场反应能力被老领导钦点，成为了那个栏目主持人的搭档。
而她却连任何实习的资格都没有拿到。毕业在即，就算工作没能找上门来，她也没能找到工作。
也就在那时起，她深切的意识到，这不是属于她的城市，亦不是她能改变的。也许她曾经为之挣扎过很久，然而还是没有敌过命运。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曾经无数次的嘶吼着要像自己家某个出人头地的亲戚一样干出一番大事，但还是被现实击碎了年少时的梦。
回到家乡的第二天，好不容易从前来凑热闹的亲戚们中间逃离，她想去曾经的母校看看。那是当地最好的实验中学，师资都是一流的。然而她当时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塞进去的，最后又因为艺考错失文化课，复读时又选择了当地的一所专为艺考生开设的私立学校。掐指一算，总共也没在这所实验中学读上几个学期，有些理科的老师甚至对她完全没有印象。
说到底没有太多感情的地方，也不会很留恋吧。她这样想着，就踏进了校门。
（二）
当初暗恋那个男生的时候，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不管是什么，只要他能看见，就会觉得很值得了。尽管自己眼中的情敌也就是那个男生正大光明追求的对象就在他旁边默默地看着这样一个笑话。但对她来说，也无所谓。而如果那个人不在身边，那么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不管是为集体，为个人，还是只为他，都毫无价值。就算多年之后回忆起年轻时对爱情的向往，也只有后悔当时的自己没有抓住机会。毕竟，年少轻狂又不是罪过。
直到多年之后在语文老师岗位上颇有一番成就的她被人奉为国民女神之后，她总算明白了，当年的自己做这些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态，大概是因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己身上会发光呢。
既然这样，就不难解释自己当年想干出一番事业时，内心的躁动与疯狂了。
回到母校之后与原来跟她有过一面之交的几位老师一阵寒暄。出乎她意料的是，当时成绩十分平庸，理科也几乎垫底的她竟然会得到如此热情的欢迎，就差在门口架起横幅，地上铺上红毯了。不用说那个自己也爱好播音主持的语文老师眼里跃动着火花关切地问她在大学中学到的专业名词，就连当时十分不待见这位文科生的物理老师，一听说她是从那所国际化大都市学业有成归来时，脸上的表情也非常耐人寻味。直呼当时看错了人，看走了眼，没有注意到当时埋没了如此有潜力和前途的一枚天才。
她只能在心中感慨，这险恶的人心。从当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到现在争相巴结那些出头之人，虽然在大学期间见识了太多，但这毕竟是头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是不明觉厉却又受宠若惊。
好不容易推脱了年级主任请她在新修建的学校礼堂里为全校师生作主题报告的邀请，却又听闻一直未曾路面的老校长放下区级会议匆匆赶来，热情地握住了她的手，并且表示学校现在正在物色一名语文老师。如果愿意加入的话，工资可以按照中级职称来发。
她只表示要再考虑一下。
虽然语文老师意味着要面对一群调皮的孩子——她可没有忘记，中学时男生们是如何结伴嘲笑她的梦想的，但是按照校长的承诺，工资很高啊；就算备课很辛苦，但是不用寒暑如一日上下四十年往返于工作岗位之间；更何况进了教育系统，将来孩子上学的时候也不用跟绝大多数人竞争重点学校的名额了。不管怎么样，内心的声音提醒着她，虽然这不是你的梦，但这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还在犹豫什么呢？
于是第二天她就来到学校，跟人事部主任签下了工作协议。
自此她就成为了那个小地方最好的中学的一名语文老师，带的也是年级顶尖学生云集的实验班。
（三）
时光如流水，一年又一年。
语文老师带过的前几届学生都不会忘记他们糟糕的语文成绩，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归咎于老师的课讲得不好。他们也不会忘记语文老师在每次成绩单下发下来之后娓娓道来的讲着自己当年的故事，那是一个忧伤的充满了悲剧色彩的故事。所谓每一个传奇人物，都应该有这样的故事。
那几届的学生早已将语文老师放在心中的一个地方供奉了起来，无论是当着天神，地神，风神，雨神，火神，水神，雷神还是财神。虽然当时的她还未能达到女神这样一个最终的级别，却也成为了同学们心中屹立不到的丰碑。尤其是当她用惊天地泣鬼神般的语气朗诵着“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这一个声音在大地和天空之间往复穿梭，在同学们的耳边回响。时而深入地下，从三千米的岩石身处传来回声，时而穿破了天空的穹顶，在遥远的外太空，连外星人都纷纷表示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
其中最倒霉的还是那些在朗诵方面有特殊的天分爱好的，立志要当播音员的同学们——语文老师初次听说他们有这方面的志向时，顿时眼睛里冒出了两串星星，恨不得每天放学之后都要把他们留下照着当年的自己亲自培养，用当年自己经历过两届艺考的经验来指导她们如何按照考官最满意的方式朗诵课文，直到那些可怜的学生们因为耳膜不堪重负、声带饱受摧残而选择了放弃，正所谓物极必反。
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从语文办公室中传出了抑扬顿挫的鬼哭狼嚎；我们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伴随着“爆炸了吧，爆炸了吧”，又有多少人的梦想从此爆炸，化为一堆细小的灰烬；我们更不知道，那几年的语文老师用充沛的热情扼杀了多少年轻人对于未来的渴望。
只知道经过时间的冲刷，经验的历练，她跟学校里的一名体育老师结了婚，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而随着阅历的推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且唱歌也很好听，才华横溢甚至四处乱溅的她也成为了骨干教师。
回首当年，那些才华只是因为无人赏识而得到埋没，毕竟找工作的时候也没有太多人事部的主管会关注这些。像是在遥远的野外轰然爆裂来的烟火，没人赞叹，也没人欣赏。只有自己看见自己昔日的努力，和绽放后留下的一片残骸。刹那的芳华，终于在夜空中划过，之后就永恒的沉默下去了。
而现在，褪去了年少时的气血方刚，和对于梦想的热情和渴望，她有了脑残粉，甚至还有了粉丝协会。学生们深深迷恋于她身上那种时间造就的气质。
别人对她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称呼——女神。
其中更有脑残粉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以至于遭人唾弃的故事产生。
或许每个人都会经历这种故事的一部分吧。而生活中正是因为有爱着和被爱着，才应了一句老话——让世界充满爱。
（四）
曾记否，那些拥有过的年少，有些话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却又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被当时的人抛在了脑后。当亲戚朋友问起尚在四五年级的她梦想是什么时，她就会说自己的梦想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至少要像自家的亲戚那样冲出这个笼罩在压力乌云之下的城市，甚至像自己所崇拜的一个央视老主持人那样。她的目标甚至一度锁定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那是那个主持人的母校。
直到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梦想也慢慢又了适龄性。在目标范围逐渐缩小的同时，她已经从小学五年级读到了高一。
为了像自己最爱的那名央视主持人一样，她在文理分科的时候选择了文科。后来为了追寻那名主持人的脚步成为播音员，她又选择了艺考。无论什么日子，每天苦练专业达到八个小时以上，然而最终败在了文化课。经过一年复读，终于考上了那所专为培育电视人而设立的大学。在那所大学里，虽然没有挂科，但也是平凡到没有任何闪光点的那一类人，就像沙滩上的一粒沙，拿起来，在放回沙滩上，就再也找不到了。而正是因为太过平庸，自然也不能成为央视招聘的那盘菜。一直以为这个梦还能追很久，不料这回是真的败了，败了。
拒绝了宿舍几位室友争相邀请她去中介公司应聘一名昧着良心、坑钱害命的中介——中介公司郑重承诺，介绍人过来可以拿到不菲的提成，她一个人经过反复的深思熟虑，最后还是作出了一个慎重的决定。在一个夏末的傍晚，拖着行李箱，伴随着那抹渐行渐远的夕阳，她扔掉了所有的求职简历和面试技巧辅导，带着还没来得及丢掉的良知黯然离开了这座城，前往当初并没有作为首要选择的一所研究生院校，攻读中文。
几年来她一直在试图逃离各种大学同学的聚会，逃离那些些在央视工作的同学，和在其他方面事业有成的同学。只因为自己技不如人，融入不到他们所处的那个高端大气的社交圈子里。而且，她也不忍心看到当年的那个自己暗恋了好久的他，挽着娇妻的手，接受着旁人的低眉顺眼。她的研究生同学几乎可以说是分散在全国各地，职位也几乎都是语文老师。见面聊的也不过就是一些教学技巧之类的，千篇一律，没有意义可言。
一开始，学着适应语文老师的工作的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毕竟自己的同事都是大学本科毕业，只有自己是研究生毕业。虽然工资拿得比他们多吧，可是就是有些不甘。明明自己在这一群人中应该有种因为学历高人一等而鹤立鸡群的优越感，但为何自己比他们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之后，到头来还是坐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干着同一份工作？
就连诉苦，也找不到别人。
每次考试成绩出来之后，看到那些跟她差不多大的，但是先教了几年的只有本科学历的老师所带班级的成绩远远凌驾于她之上，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大概是因为没有兴趣，所以才干不好吧。
几次她想过要放弃，然而，校长的极力挽留，前辈的耐心劝说，当年教过自己的语文老师不惜利用自己的空闲时间指导，甚至那位曾经对她有过很深成见的物理老师都劝她要坚持走下来。
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当她所带的班级悄然滑向实验班排名第一时，她都没有意识到。
努力的回报来的太晚，却总聊胜于无。
很少有人的就业倾向就是自己的爱好，但大多数人都在尝试爱上自己的工作。而时间确实让她逐渐地适应了这份工作。
（五）
某次接到统考作文的题目，已经身为语文备课组组长的她呆住了，陷在扶手椅里，沉浸在对于过往的回忆中。半晌，才慢慢地爬起来，开始着手准备这个题目的讲评。
这个作文题目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记忆的闸门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击开来，往日的记忆止不住地倾泻而下，那一刹似乎有泪水顺着面颊飘落。忆起差不多三十年前，自己落在中学作文本上的一篇作文，相似的题目，只是当年的热血早已不在。颇有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之感。
那篇作文题目叫做《我想为你献上一支歌》，犹记得那时的自己冲动的为自己的奋斗目标献上了一支歌，而且写下的作文还被当时那个喜欢播音主持的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复印后在年级内下发。不曾想到，这竟然会是葬送自己前程的一曲丧歌。
想起她父母当年恶狠狠地说，“她至少会把你毁了”；想起物理老师讥讽的说，“你还是去学文吧，要不然理综三科每科得分都不会超过个位数，将来怎么高考啊”；想起那篇范文公开流传之后每次穿过走廊都会受到不认识的男生的指指点点，偶然还会有细碎的声音划过耳畔“这人是三观不正吧居然喜欢那谁太老土了”。假装在无视着旁人的声音中试图静静地成长，而不知在何时这曲丧歌就已经奏响，即使在今天，还能够听到它的余音在耳边回唱。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数年之后，赶上校庆五十年之际，有很多优秀的学生以当年校友的身份回来做报告，顺便拉上她叙旧。有些人回想起当年接受的朗诵训练，不禁一笑泯恩仇。
当年那位物理老师早已不幸作古，而那些年的少年们，很多人都已经在大城市的公司里谋的了一个白领职位，更有甚者，已经在国外的大企业当上了部门主任。也有去各大媒体甚至央视工作的。
面对着这么多优秀的，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她也在感慨万千。计划生育政策实施了，虽说这几年来报名参加高考的考生越来越少（不排除很多人嫌压力太大然后出国了），然而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理论越发的得到验证。所谓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当年的自己可能真的是没有赶上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日子，并且对梦想的追求方式也不太正确，因此失败是肯定的。然而过了这么久，当自己开始逐渐适应失败以后的日子时，才发现何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止有梦想才得以改变人生，只要有信念，那么一切都是契机，就算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事情，也有可能让命运的轨迹发生漂移。
或许失败不是悲剧，放弃才是。想起曾经教过的一个学生的微信签名，她悄悄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尾声】
在生活中，一般人认识的在央视工作的人很少，从事朗诵及其相关事业的稍微多一些，认识的追求梦想而因为条件不够而屡屡不得志的大概是最多的。
而在生活中，能够把自己不喜欢的职业转变为爱好并且坚持走下去的，大概也不会比央视的工作人员多出多少。
【后记】
人应该主动去适应生活，而不是等生活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这也是我最想表达的意思。原本我只是想写一个追求梦想而不得志的语文老师，但是在写的过程中我又改变了主意。当我在思考这篇文章所要表达的主旨时，想起最近练过的一篇作文，是材料作文，中心是活在当下。我想我写的东西大概也有点儿这个的意思吧。就是说你可能实现不了梦想，那没关系。但是你不能因为梦想没有实现而颓废下去，干好你的本分才是你应该抱有的价值观，就像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提到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样。文中的语文老师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远大理想破灭而自暴自弃般的对待工作，而她最后也收获了美好的结局。有努力就会有回报，付出与收获成正比。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应该颓废与放弃。我的内心是不想写鸡汤的，所以就到此为止吧，谢谢你的阅读。
Fanhe2014.4.10初稿于朝阳门
2015/11/16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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